姚凤英 ‖ 病中记实

　　“你快救救这只手！”“你快救救这只手！”反复呼喊的好像是我。对我自已呼救，且是无声的呼救。这是发生在2018年7月17日下午2点前奇怪的一幕。

　　那天下午，我躺下看报后，竟然一反常态，不知什么时候昏昏然竟“睡”过去了，就是在那个时候“听”到我反复呼救声，只好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蓦然惊现我右上肢完全不能动，耷拉着好像不是我的了。可是那时那刻太想睡了！恨不得永远睡过去。可是“你快救救这只手！”的“呼声”又不断在我头脑中显现。我只好强打精神，又一次睁开眼，用左手抓到了原就放在床上的手机，我准备打120，可是左手打不开。试图用右手来帮忙输密码，试了多次右手都纹丝未动，只好放弃。此时的我已清醒，挣扎着挪下床，小心翼翼地穿上拖鞋走到沙发跟前，敲打海鹏手臂。我相信他一睁开眼一定被我样子所吓醒：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垂挂着、嘴里想说话又发不出，只能靠左手做动作。只见他一反常态一骨碌爬起来，他果然知道打120！可他慌得竟然也打不开他的手机！

　　小女儿在往医院赶的途中不停地电话联系跟医院熟悉的人。做事一向快捷的同事朱国相闻讯先电话找医生后，随即翻身起床立即驱车往医院赶。小女儿一到，就站在我跟前紧抓我的手并说“你不要怕，有我在身旁。”其余的孩子们也陆续赶到。

　　到医院，打了一针自费进口药，20分钟光景，医生命我抬起右手、右脚，右脚抬起不要动。

　　神经外科主任医师陆新宇高兴地对周围人反复说：“你们看就这么神奇！”他又说：“为防止大出血，必须马上送ICU。那里医生护士有一团队24小时值班。万一出血需立即开颅的。”

　　医生让我又一次醒过来，从死神那里将我夺回来！其时大约是下午5点多钟。到笫6天，危险期已过……

　　一晃就出院了。

　　8月3日上午乌云翻腾窗抖树摇，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继而雷雨交加铺天盖地而来。暴雨似乎赖着不肯走。我此刻正在吊水，吊完我将要出院。“怎么上车呢？老天还要考验我这个虚弱的人？”我暗之思忖。Z先生、小女儿都冒雨来了。海鹏扶着我等乘电梯时窗外还下着小雨，可待我走出大楼时，已经阳光灿烂！绿植叶面光可鉴人，空气格外清新。一幅宁静祥和的景象。即使真有调动宇宙的神功，惊天地泣鬼神的力量绝非我一介乡野村“夫”所能有。不过这的的确确就是当时的天气状况。我并不迷信，只是巧遇而已。可是难道这不正是19天以来我的经历写照吗？既经历风雨又见彩虹！谢谢老天！谢谢老天这种自然现象恰好暗合我的跌宕起伏的身体状态！还要谢谢特用心的“驾驶”Z先生，他甚至连走什么路、怎么到家顺利都事先规划好了！

　　人活着其实就是一部受苦受难史，人死了何尝不是解脱超脱一了百了的终结？但人类同胞宁可受难也不愿轻而易举了结。我当然也不例外。

　　如此多的人们关心，要是自己不重视不关心差不多还是白搭。这一场暴风骤雨的击打惊醒了我，已开始认识到自己健康对自己或可以延年。对儿女对家人或许可减轻思想和体能的负担。

　　出院已这么多天，复诊配药已去过医院多次，核磁共振已复查过，我从片子上看出，脑梗面积已缩小了近1/3。（第1次检查）喝水进食跑冒滴漏现象有了根本的好转。只是言语关我认为还是处在蜗牛爬行阶段。可是陆主任在2018年9月3日第1次复诊时说：“你刚才7个问题的叙述，我都听懂了。比在医院时好多了。”他又告诉我：“恢复期3个月。”那么还在好转中！我顿时信心大增。在以后的几次随诊中，都得到陆主任的首肯。

　　回顾出院这几个月以来的努力，实话实说可再现：

　　1.  练口型；只要一想起便放声读“啊”“哎”“喔”“哦”“一”，这多半清晨在床上进行。不必担心吓倒其它房间里的人，因为发病以后音量一下子低了8度。不过开始能吐字时像蚊子，后来又稍许高了点儿，现在又提高了。由此可见音量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恢复的。

　　2.  多说话；我一直直奔主题重视多讲话。不管什么人，都不胆怯、不惧“丑”，哇哇啦啦直说。听不懂是别人的事，我必须要多练。于是我就打开书橱，陆续复读名作，只能国内的，国外名著特难读。那些拗口的人名等难住我了，就像读报中，散文优于国内新闻又优于国际报道一样。如余秋雨、吴冠中、弘一法师、丰子恺、季羡林、黄永玉、汪曾琪、蔡澜、毛泽东等等众多名家作品。

　　3.  学唱歌；唱能刺激神经。开始拣一首最耳熟能详的《东方红》，刚一开口，差点让我自己吓倒！完全不成调，声音也不是我的。但我仍然坚持“唱”，反复唱。开始自己记不得歌词，是在老王一句一句提示下进行。反正隔三差五的唱，现在这首《东方红》已经基本成形了。事实证明《东方红》能唱也同样不意味着其它歌会唱。必须要逐一反复去温故而才能哼哼。这又是一项艰巨的工程，进程很慢，老实说我经常一连几天都忘了打开音箱。要不是医院的宣传小册子上有关于脑梗失语者“唱歌能刺激神经”的话，我干脆不唱好了。所以隔三差五还是去开启音箱，企望那些熟悉的音乐来激发我的神经，实话说不知有多少次那撩动人心的旋律确是感染了我，便情不自禁有一句没一句哼唱起来。可我发觉收效甚微。我也没有坚持练和听。

　　4.  数数字；从1一一20数得最多。第一次接触百元大钞，10多张竟然几次数不同样！空数数字到现在只有20以内流畅。唉，跟钱跟数字打了一辈子的交道，现在还就跌在这里了。

　　5.  勤走路；其实我在住院期间就有意识下床，从几十到100、200步逐渐增多。回来后先在客厅走，继而在家门口道上来回走，再后来在小区里走，大约2个多月后上金山湖。从此我开启了散步之旅。

　　6.  重睡眠；我一向睡眠不好，这次突如其来的击打，又加剧了睡眠质量更差。一个人是一个有机的整体，睡眠少必然会导致身体状况更差。当我意识到如长期下去等于慢性自杀时我痛下决心：改！

　　7.  调饮食；在出院那天上午，查房结束，一大帮专家医生陆续走出我的病房，最末一位我并不认识的医生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对我说：“你回去后一定要控止住饮食啊！”我又没有高血压、高血脂、脂肪，平时饮食本来就很简单，我并没有放纵呵？可平常不是喜欢用自己烧的鱼汤泡饭吗？摒弃。油腻还是要少吃点好。但为了膳食均衡，（1）一改过去2个人不买荤菜做法，尽量做到中午荤素搭配，晚上7一8分饱。（2）动物内脏不吃了。以前也曾偶有过“吃饱了撑的”现象，现在即使“玉液琼浆”也该浅尝辄止。

　　这次脑梗还使我失去了享受食物时的原味。孩子们周末回来时，我都要亲自烧几个大菜。可自从出院后能烧菜，每次到嘴都觉得失手了。问问孩子们，答案不是“好”，就是“行”。噢，不光是这几种菜肴，所有凡进口的食物都不是原有的味道了。至此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味觉系统早在发病时就出了点问题了！

　　8·勤喝水；以往夏天补充饮水尚可。现在不忘每天补充一定量。饭后1小时后进行。特别早上起床时、晚上就寝前喝上几口，坚持下去成为习惯。

　　9·吃苹果；原因种种使我不大喜欢。可现在一天一只！嘻，用榨汁机榨汁喝。分分钟搞定。

　　10·通出口；以前便秘是常有的事，现在必须要扭转！事实上上述各有关条款注意逐步做到了，同时学习海鹏每天早晨定时（他每天早餐后雷打不动近30分钟还分第1、2阶段。这我可能一时做不到），相信便秘也必然有好转的。现在已大有改善，向目标靠近了。

　　11·慢节奏；急性子要改为慢性子了。人生就那么长，走完了人生也就完了。大道至简，大道至慢。慢下来细细看清美好的生活轨迹，也是心中的一道风景。

　　12·长坚持；罗列了这么多，如果还算正确的话，接下来关键要坚持不懈地做下去，这才是正道。因为回顾这近1年来的历程，却有不时忽略的方方面面。

　　13·敢直面。列了这么多，我觉得这第11、12条一定不能少。那就是我必须而且已作好足够的思想准备面对讲话不畅的状况。以前不是问题，想说啥说啥，现在变成难题，不时卡壳，有多少时候不得不用其它相近的词字代替，多亏识了两个字！所以作为风雨中飘摇的我，敢于面对一切状况是我必须要有的思想准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心若向阳无谓悲伤。

　　放下。放下内容涵盖广泛。事实上世间并没有一位从一开始已知未知包罗万象都能想得开放得下的高人，即便是有，肯定不是我。我是平凡之人，除了继续一如继往放下以前谈到过的内容外，这次还要专指放下一切可烦可不烦、特别是完全不应该烦的事和人。应该是我今后努力的方向。

　　冷静反思我应该属于智商不高情商不低的范畴。但这绝不是指善於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本领，而是喜欢瞎烦，烦同胞、烦家人、烦······还有的纯粹属于自作多情，或者是说心有余力不足。不但不足以为人道，而且在有些人眼中，还应该属于傻傻的人所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壮况毕竟江河日下了。该悬崖勒马了。

　　失笑的是就在我思考余生需纠正航向时，我发觉原来特喜欢发微信的一位朋友，突然人间蒸发了。平时心中还嫌他过于频繁，此时还就惦记起他来了。于是我就发过去问好却无反应。再发短信石沉大海。不死心我在微信上向另一位朋友打听。这位确实也不知道。但他说：“我们年已老，保重自己很重要。朋友只会越来越少，过多的去在意别人不必了。随缘吧。”咋一听还感愕然，可仔细想想再对照自己，觉得这位小老弟的一席话对我不同样有启迪意义吗？所以最近删除了近2百个久不联系的电话号码。此路漫漫，我当努力缩短距离。有认识而不付于行动还不如没有认识。对我而言也属于“爬坡”，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吧。

　　我这次差点永远醒不来，或是成了植物人。如果是前者一了百了倒也干脆。若是后者呢？则苦了家人和社会。现在伴随着体力逐渐恢复，我也该更深层次地反思一下，从而考虑一下今后的人生走向了。

　　“霜叶红于二月花、人生何处不飞花”，都离我越来越渺茫了。但此时的我一定会平静如水，争取依然做一个没心没肺的快乐之人。

　　总之我现在每天清晨醒来，都自感欣慰和高兴：又是光明的一天开始了。曾经酸甜麻辣咸，现在只剩下淡了。想清楚了，看淡了，想明白了，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有生就有死。人死如灯灭。

　　这段时间以来之所以断断续续写写停停，不光是身体原因，其间还因为倾注了太多情感涌动，让我一次次得以流露和释放！苦何怜？忧何诉？气何解？累何拯？喜何告？恩何馈？我将这块视为我倾诉释放的田园了。唉！既是折磨我又是拯救我······那五味杂陈的泪水连同我这枝笨拙的笔调和成了本文，至此呈现在您面前。

　　不过自从发病到如今，有一个问题在我脑海中萦绕始终不能释怀，就本文开头一句话：“你快救救这只手！”这看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当时千真万确我是被这无声的喊声“喊”醒的！现在临到我自己质疑：本人已睡着也好昏迷也罢，自己既不可能看到自己的手出了问题，退一万步即使看见了（我确实没有看见，并不知道自己的右手已不能动），人已经失去知觉，又怎能从内心“喊”出“你快救救这只手”来？可这一幕又的的确确发生在我身上。印象深刻难以淡忘。

　　我来到这世间已过“古稀”之年。迄今为止，未曾见到长生不老的人，也不曾见到死而复生的人。更没有使我确信有鬼神的力量事例出现。所以我基本还可算一个无神论者。就拿受人敬仰的弘一大师临终一刻写下“悲欣交集”4个字，他未作任何注解（那一刻不可能，也永远不可能）。有人帮他解释：悲离世之苦，欣往生极乐。无论皈依佛门前以死明志帮夏丏尊拿破案的办法、还是无缘慈悲在庐山雨地里几天几夜拯救绝食的女大学生，在我认为他始终有一颗视死如归的平静的心。他以“为善最乐，读书最佳”。一生都是在“吃亏是福”、“施予是福”中渡过的（引号里话引自《慈悲》弘一法师著）。其实他用一生已经作出诠释。他怎么能将世上归结“悲”，而将“死去原知万事空”视为极乐世界呢？

　　我这一经历也许专家能解释。

　　可我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自然而然想到我父母，我宁可相信无微不至关怀我的父母亲所为。特别是我那聪明又智慧、果敢又机敏的母亲！亦或是我那慈祥真挚、朴实敦厚爱女心切的父亲在我生死存亡的千钧一发时刻发出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