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的一个农民朋友

　　他只是我的一个老顾客，三十五岁。

　　彼此相识怕有近十年的光景了，他的个子很矮，身体单薄，皮肤黝黑，大多时间都穿一套已经洗褪了色的迷彩服，他和很多农民不太一样的地方是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镜。他总是微笑着，牙齿很白。他姓王。

　　还记得第一次的相识，他来买糯玉米种子，钱见了窘。他脸红红的说是否能赊欠几天，妻子看他憨实，就点了头。刚入秋的时候，一天我和妻子傍晚下班，看见他和他一样弱小的妻子，在路旁卖煮熟的糯玉米，他忙碌得满脸都是汗，我们绕着走了过去。不久他就把赊欠的钱还上了，还送我们一兜子粒饱满金灿灿的糯玉米。

　　还是那年入冬，我和厂家的业务下乡搞宣传。当我们走进一个用塑料布罩着南窗的房子的时候，他却从低矮的房子里走出来，原来这是他的家，记得他的母亲正患病躺在土炕上，他的父亲正默然的抽着旱烟，屋里有些暗，也没啥家具。他很突然我们的到来，双手无措，坐立不安，脸红红的说，不知道你们来，看屋子这个样子。我说，人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你自信勤劳，日子会慢慢好的。

　　深冬的一天清晨，我去哈尔滨办事，那天寒风凛冽，大雪弥扬。坐在温暖的车里，我看见一个很瘦小的身躯在不停地挥舞着埽帚在清扫路面，在风雪里在空旷的道路上他显得是那样渺小和无助。我想一定是他，下了车，果然是。只见他的狗皮帽子上眉毛上胡须上都挂着冰雪，他见到我笑了，说，冬天无事做，承包了两公里的路面，因为他的妻子怀孕了。我点点头，回他一个坚定的微笑。

　　渐渐的我们熟了，但他始终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记得一年的春天，他来店里，我问他有事吗？他懦懦的说想借一点钱，说母亲生病了，很重。我说，难道你没有兄弟姐妹吗？他答，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他低着头咽了口唾沫说，他是老儿子，父母始终和他在一起，再说哥哥姐姐生活都很窘迫，也拿不出钱来。我听着，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过一段把那两头猪卖了，就一定还上。

　　我答应了，可他只借了五百元。后来得知，他的母亲去世了，他的同乡说，为了给他的母亲治病，他居然去卖了几次血。他的哥哥姐姐都很冷默，在弟弟和家庭苦难面前拒绝援手。可他从来不说这些。

　　今年春天，他又来买玉米种子，我看见他拿张ct片子，问他怎么了？他回，是父亲的，亲属在大庆给父亲找了个更夫的活，他担心父亲身体，在去之前给父亲检查一下身体，结果轻微脑梗。他笑了笑说，发现的及时啊！看着他，我的心里就涌动一股很热的东西，直冲我的喉咙。

　　这几年他的生活改善了很多，种了近百亩的玉米，他的孩子也很聪明淘气，他时常的领着同乡来购买农用物资，可是他还是很寡言，时常的微笑，牙齿很白。

　　他的红色拖拉机很漂亮，他开着也很威武。